Kapitel163成绩单
英格兰的天气似乎在一场夜雨之后就突然变凉了。前一天还是黏糊糊的闷热,第二天早晨风一吹,哈利几乎以为秋天提前来了,温度降到了让人想找件外套的地步。
几日前,哈利刚从女贞路收拾好行李,跟着韦斯莱先生来到陋居暂住。他们打算从这里一起出发,去看魁地奇世界杯。
罗恩兴奋得整日坐不住。他一会儿钻进床底想找出一个还能用的望远镜,一会儿又从衣柜里掏出一面旧队旗,把它抖开、又卷起来,再抖开。
照理说,西里斯应该和他一起到陋居拜访的。哈利已经想象过好几次西里斯坐在韦斯莱家的餐厅里,和弗雷德以及乔治一起讨论那些恶作剧玩具的画面了——不知道为什么,哈利总觉得西里斯和这对双胞胎肯定能聊得很好。
但西里斯最近很忙,忙到几乎见不到人,只能靠偶尔送来的猫头鹰联系。
哈利正打算把长袖外套穿上,一只灰扑扑的猫头鹰闯进窗来,撞得窗框咔哒一响。哈利注意到它爪子上叼着的信封,上面有个黑色的狗爪印。
“是西里斯的!”哈利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兴奋地取下,连封口都没等完全撕开,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上面是他非常熟悉的、带着古怪优雅的老式笔迹。
“哈利:
很抱歉,我最近实在太忙,没法去陋居接你。不过我会直接到魁地奇世界杯场地和你们碰头。别担心,我不会错过和你一起欣赏这种大场面的机会的。
另外关于小老猫咪咪。为了她的健康,我把她从戈德里克山谷接走了。她刚开始不肯走,还伸爪子挠我。莉莉当年养她的时候,她可还没这么凶。
我每天都去和她解释,说得口干舌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不过最后她带我去了她睡觉的地方。
你猜她睡在哪儿?在你的婴儿房。她就睡在你婴儿房的衣柜里。里面铺着好几件莉莉的毛衣,应该就是她自己叼去的。她一直睡在上面。
我把那个窝原封不动地带走了。她看起来没意见。
我想给她做个检查,虽然她是麻瓜小猫,但我还是先带她去找了海格。你应该能想象那是怎样的场面。海格一边哭着,一边说她“精神不错,就是太瘦了”,然后掏出几大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生肉就想喂她。咪咪闻都不愿闻,直接跳到我肩膀上去了。
我猜她大概不是那种会吃威尔士绿龙肉和巨怪腱肉的猫。
另外,她和海格养的狗牙牙打了一架。不是开玩笑,哈利——她把牙牙的脑袋按在地上揍,声音“邦邦”响。海格说她是“很有个性的老奶奶”。我觉得他是在提醒我,以后别再把咪咪带过去了。”
哈利看到这儿的时候,情不自禁想到那副画面,嘴角牵起,继续往下读。
“之后我带咪咪去见了一位专门治疗神奇动物的女巫。她说猫身体没大碍,就是胃不太好。”
哈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胃也一直不算好,时不时会疼上一阵。
“她还检查了咪咪的腿,说她的后腿以前摔断过,但已经被人用魔法治好了。照理说应该完全恢复,现在这样瘸着走,她也觉得奇怪。”
于是,西里斯决定带小猫去麻瓜世界的宠物诊所看看。
伦敦的那位宠物医生是个经验丰富的女医生,头发扎得紧紧的,说话干脆利落。她一听说小猫没有宠物护照、没做过绝育、没有任何疫苗记录,腿还瘸着,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严肃得让西里斯都有点发怵。
西里斯只好解释,这只猫是他刚从朋友那里接来的,没来得及办任何手续。医生也只是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否撒谎。
不过当西里斯继续解释了发现小猫的前因后果之后——当然是“麻瓜可理解的版本”——医生的脸色就缓和下来。她倒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耐心地问一些细节,又替小猫做了全套检查。
最后医生说:“她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营养是差了点,胃也比较敏感,但这些都能养好。”
西里斯松了口气。
可医生继续说下去时,他又紧张了起来。
“她的腿也没问题。”医生指着X光片解释,“骨头完全好了。她现在走路依旧瘸着,可能是心理原因。要么是她还没有完全走出来,要么是她不想走出来,我也不太清楚。”
西里斯愣住了。“什么意思?”
“别以为猫脑子小,就什么都不懂。动物和人一样,也会出现心理问题。”那位医生收起片子,语气平静。“她懂一点,所以知道那天发生了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但她又不够懂,所以她不知道如何理解,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英俊男人怀里那只始终警觉的狸花猫身上。“所以她就停在那里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停在了那一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停在了那一天。这个问题,我们医院解决不了。”
于是西里斯虽然很忙,但也还是会经常和小猫待在一起。
“所以几天后的魁地奇世界杯,我还没决定要不要把咪咪带上。那里人多又吵,她可能受不了。你帮我问问赫敏的意见吧,克鲁克山很聪明,或许可以让她和咪咪认识一下。”
哈利刚读完这段话,房门就被敲了两下,赫敏探头进来。
“你们收到成绩单了吗?”她紧张地问,神情既焦虑又兴奋,像是很怕猫头鹰马上飞进来,又怕猫头鹰永远不来似的。
“噢——赫敏——”罗恩刚想劝她别在假期扫兴,窗外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扑棱声。
下一秒,六只猫头鹰几乎排成一线地挤着冲进罗恩和哈利的卧室窗户。有的猫头鹰撞上窗框,有的踩到其他猫头鹰的翅膀,还有一只干脆把罗恩的枕头当作落脚点,稳稳地踩在上面休息着。
“为什么都往这里飞!”罗恩大叫,一下子跳到了椅子上。
哈利连忙护住手里的信,生怕哪只猫头鹰踩上去。
赫敏却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只猫头鹰爪子上有写着她名字的信封。她“啊”了一声,整个人像被点燃一样跃过去,在半空中就把信封拔了下来。
哈利看呆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好朋友,赫敏·格兰杰,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成为一名魁地奇找球手。前提是把所有金色飞贼都换成成绩单。哈利在心里想。
罗恩看着手里的成绩单,像看着一只正在咬人的巨怪,“我不要打开,我绝对不要。”
赫敏已经站在窗边拆信了,脚尖点来点去,来回踱步,“我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看,我觉得我应该……可是——”
“你当然想看,”哈利说。
赫敏点头,深吸一口气,表情像是准备跳进冰湖。
走廊里传来弗雷德和乔治压低的声音:“快,把它丢给阁楼的食尸鬼——”
“它肯定会吃,反正它什么都吃——”
但随之而来的,是楼下莫丽女士的怒吼:“你们两个给我站住!你们敢丢成绩单试试看!那可是O.W.L.s的成绩单!”
金妮跟在妈妈身旁走过去,摇着头,一手拿着自己的成绩单,神情不算紧张,但看起来完全理解兄长们为什么想把成绩单丢掉。
与此同时,塞德斯莫庄园的高窗也飞进来两只猫头鹰,都是来给阿莉娅送信的。
利维注意到其中一封印着霍格沃茨的徽章,知道那是女儿的O.W.L.s成绩单。
他一向不用为阿莉娅的成绩操心。若真有什么担忧,也只是曾经担心她太过优秀,从而走上什么歪路。即便如此,他还是出于父亲的习惯关心了一句。
阿莉娅拆开信封,连看都没看,便把成绩单递给了他。
利维打开纸张,目光在几行文字间扫过。当看到“占卜学”那一栏时,他的目光顿了顿,脸上罕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占卜课:T(Troll)——极差(巨怪)。
拉斐尔注意到父亲的神情突然变得惊讶又有些古怪,表情仿佛在说“不应该啊”。他皱了皱眉,忍不住问:“怎么了?”
利维把纸递过去。拉斐尔接过成绩单,只看了一眼,也露出跟父亲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
“阿莉娅,”利维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保持平稳:“占卜课那场考试……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莉娅抬起眼,语气理所当然:“我没写卷子而已。”
利维被这句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又试探着问:“为什么不写?你和特里劳妮教授有什么矛盾?”
“没有。”
这次利维彻底无话可说了,他和大儿子对视一眼,默默把成绩单折好放回桌上。
除了成绩单之外,还有另外一封信,利维和拉斐尔都注意到了。
拉斐尔的眉毛皱起,目光隐蔽地投向信封上的名字,他想知道是谁寄来的——是哈利·波特寄来的,还是德拉科·马尔福寄来的,又或者是西奥多·诺特寄来的。
前几天,阿莉娅说要出门,而且还是去伦敦麻瓜地区,这件事本身就让利维和拉斐尔很意外。让他们更吃惊的是,她要和哈利·波特两个人一起去。
因为未成年巫师不能使用幻影移形,利维只好先送她到约定地点附近。他坚决不让女儿去搭乘骑士公共汽车或者公共的飞路网,在他看来,这些方式又脏又乱、鱼龙混杂,阿莉娅没必要去体验。
事实上,那天他非常想要跟在女儿后面看看情况,却也清楚自己要是真跟上去了,阿莉娅一定会立刻翻脸。于是他只能强行按捺住那份心情,转身回了庄园。
当然,利维傍晚过去接她时,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他站在原地等着,一会儿看天色,一会儿看魔法手表,一直等到阿莉娅出现在路口,才终于松了口气。
因此,利维也在猜寄信人是谁,但表面上十分平静。他只是有些感慨,如果阿莉娅和波特真的谈起了恋爱……以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他当然会担心。哈利的身份太特殊,特别是跟黑魔王的关系上,牵扯太多,他不觉得那是个适合认真对待的对象。
但若只是年轻人之间的短暂情愫,就像大多数青春期孩子都会经历的那种的话,体验一下倒也无妨,只是别太认真就好。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回忆起暑假刚开始的时候,阿莉娅曾和马尔福家的孩子跳过舞。那时他还以为会有什么发展,可自那次之后,两人连单独出门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事了。
女儿的想法越来越难懂了,利维不得不承认。
阿莉娅用完餐后,带着那封只写有自己名字的信回到了房间。纸张展开,露出了塞德里克端正又干净的字迹。
暑假里塞德里克时常来信,她并不是每一封都会回复。这次的信里,他说自己这几天都在为去魁地奇世界杯观看比赛做准备,希望能在现场遇见她。
“顺便和你分享一件事。魔法部因为世界杯的事忙得几乎天天加班,我父亲虽然不是体育司的,但最近被调去帮忙布置场地了。我听他说,场地附近的天气护盾这周有几次小故障,应该会在比赛前修好,不过最好还是带一件能防雨的斗篷,最急降温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伦敦深处的魔法部如今十分忙碌。文件在空中飞来飞去,叁叁两两的巫师匆匆跑过,手里拿着卷轴、图纸、名单,还有不断冒着火花的魔法检测装置。只要有人停下脚步,就会马上被另一个部门的人拉去跑文件、签批准、或被迫听一段关于安检的最新规定。
在这样的混乱里,阿莫斯·迪戈里和老巴蒂·克劳奇走进了同一部电梯。
“克劳奇先生,您今天似乎……比平时更忙啊!”阿莫斯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他其实有些尴尬——布莱克重审案之后,克劳奇被贬,而他却因为调动升了职。
克劳奇没有回答,只是板着脸。阿莫斯脸上刚扬起的笑意立刻又落了下去。
过去几周,克劳奇整个人都绷得很紧。他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想赶紧在世界杯上拿出点政绩来,好挽回自己的地位。
不过有一件事是他最近唯一感到安心的——他的孩子近来很乖,非常乖。没有惹麻烦,没有露馅,也没有让任何人怀疑。
虽然上次被伯莎·乔金斯撞见他把小巴蒂藏在家里,但他及时对她施了“一忘皆空”,把她混乱的记忆彻底搅得支离破碎。那位女职员本来脑子就不太清醒,如今更乱了,克劳奇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不称职的人本来就容易被操纵”,他甚至这样想。
在那之后,小巴蒂一直“乖乖”在家待着。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最近很乖”的儿子,此刻正从隐形衣下探出头来,呼吸着属于自己的、无法被控制的那一口自由空气。
他的眼睛清醒得可怕,盯着一张摊开的《预言家日报》。报纸头版写着大大的标题:“魁地奇世界杯准备进入最后阶段,安保措施升级!”
同样的报纸也出现在伯灵峡附近的一个潮湿岩洞里。
一只瘦削、苍白的手缓缓剪下报纸上关于世界杯的整块报道,用魔法贴在潮湿的石壁上。而在那块新贴上的报道旁,还有一份两年前的《预言家日报》。
那是1992年巴纳布斯·芬克利施咒手法大赛的获奖情况报道。画面里是一名霍格沃茨四年级的女生,获得了巴纳布斯·芬克利优异施咒手法大奖,成为最年轻的获奖者之一。
她黑发黑眸,神情平静,双手交握垂下,目视前方,与报纸外的黑发青年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