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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谭谡生受着,也从没有跟爷爷提过一句。
  那时的谭从胥满心得意,以为自己死死压住了刚进入言契的谭谡,也压住了那些妄图更换门庭、另寻出路的野心家。
  他那时没想到对方是直接暗中瞄准了他的咽喉,准备一击毙命。
  半年后,言契一年一度的公司股东大会发起。
  财务部那个不声不响的吕岱带头检举揭发,冲锋陷阵,条陈谭从胥五年前通过关联交易虚增利润一亿元,勾结外部审计造假、转借名目实际对客户进行商业贿赂等种种罪行。
  整个会议里安静一片,却四处都是无形的刀光剑影。
  股东们屏息凝神,看着谭诲明的私生子与亲孙子在会上相互对证、互相残杀,看尽好戏。
  谭诲明在会上未发一词。
  关于谭从胥的新闻也是在会议的同时一并发出去的,杜绝了任何妄图在内部直接处理解决的可能。
  会后,谭从胥被警方带走调查,言契的股价遭受巨大冲击,连着几天开盘跌停。
  书房里,谭诲明显出沉沉老态,他问着面前这个其实还非常年轻的男孩子:“值得吗?”
  谭谡坐在椅子上:“所有人都很快会发现,少了一个财务总监,对言契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壮士断腕,自然有其必要性。”
  谭诲明说:“你查到这些,为什么不事先来找我?”
  谭谡平静道:“我怕您下不了手。”
  他是从小被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起来的,完美承袭了谭诲明的深沉算计与谭贺文早年的手段狠辣。
  谭从胥或许为难他,却没想搞垮他,但是于谭谡而言,他只是拿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已经忍了很多年。
  是以,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把谭从胥彻底从言契扫地出门,重构秩序,而这一切竟然连谭诲明也没有察觉。
  谭诲明最后漠然道:“其实我该说一句,你做得很好。”
  受这件事最大影响的,除了被拘留调查的谭从胥,便是谭移。
  他多次想去找谭诲明求情,都被他的秘书挡回去。
  李狸在家也为他去求李浚川,但是谭家的事,外人又有谁能插手?
  李狸在家接到电话,阿姨说谭移高烧不退,让她过去看看。
  她看到谭移的时候,他吃了退烧药躺在床上昏睡,紧紧闭着眼睛。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学着阿姨的样子,给谭移拧湿的帕子,盖在他的额头上,又用棉签沾水润他的唇。
  几个小时后,谭移清醒过来,看到已经累到陪在床边趴着睡着的李狸。
  几乎是自己一动,李狸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看着小猫儿的脸上睡出红红的印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那天跟李狸说了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妈妈是谁了。”
  谭移的眼睛红了:“她是我小时候的保姆。”
  “在我爸爸决定把我送回谭家的时候,她就被赶出去了。”
  谭移因为小猫儿妹妹的青眼被接到谭家的那一天,谭从胥送了他一个高达。
  这份礼物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无比欣喜。
  以至于谭移没有机会,跟那个自小以佣人身份陪在他身边的妈妈好好告别。
  他说:“现在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谭移这些天一直活在惶然不安中,像一只受伤的雏鸟失去了所有的庇护,他对李狸说:“小猫儿,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这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没有被谭诲明看中,或许他和爸爸妈妈还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按这样来算,这又何尝不是李狸造成的因果?
  那些被长辈们拿来打趣的缘分,那些藏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忧无虑的岁月背后,是于而言谭移被迫母子分离的苦难。
  而现在,谭移又要失去他的父亲了。
  谭诲明这时仍旧想伪饰太平,在明面上决绝地跟谭从胥切割,以求继续保住谭移的婚事。
  但是李狸共情了谭移痛苦,跟着他流泪了。
  小猫儿妹妹勇敢地小声对陪伴她长大的男孩子说:“你不要怕,我会帮你的,谭移。”
  她决心要逼着谭诲明把谭从胥保下来。
  从谭从胥倒台后,言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了内部波动与混乱。
  与谭从胥捆绑过深的高管们,纷纷跳槽以求自保;吕岱空降财务总监,资历不够,被谭从胥的旧属处处为难。
  之前的合同都要重新审查,往常合作良好的供应商和客户趁乱纷纷拆台要价。
  谭谡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只能睡三个小时,逼着自己像机器一般维持高速运转。
  直到那天,他在公司忙到通宵,回家补眠。
  上楼前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的水。
  谭谡一直睡眠很浅,所以家里的佣人都很注意,但是那天他却被窸窸窣窣的杂声吵醒。
  谭谡睁开一些眼睛,眼球缓慢地动着,看着天花板感觉脑子晕晕沉沉、迷迷蒙蒙,像是在梦里。
  他在梦里看到一张脸。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去看那个女孩子的脸。
  虽然几乎每次回到家里,都能看见她在花园、客厅、餐厅里头吵吵闹闹,或者拿着她的速写纸,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画。
  但是这是谭谡第一次仔细近距离地看她。
  很细的皮肤几乎看不见毛孔,嘴唇微粉像樱花的花瓣一样,她垂下的睫毛很长,身上有一股很甜的香,像是加了蜂蜜的牛奶。
  别人都叫她小猫儿。
  她确实像小猫儿,怪可爱的。谭谡想着。
  单薄稚弱的女孩,垂眸颤抖地解开胸前的衣扣,露出白色抹胸的一沿,薄薄的面料将香软柔嫩的肌肤拢成圆润的一团。
  谭谡的喉结动了动。
  但李狸始终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她此刻太过慌张恐惧,所以不敢抬眼看谭谡的脸。
  等到终于解完所有的衣扣,李狸深深吐出一口气,脱了鞋,爬到了床上分开筷子似的双腿跪在谭谡腰侧。
  她僵在那几秒钟,没注意谭谡的手在背后缓缓抬起来。
  然后李狸下意识朝着衣柜看了一眼。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后面要做些什么,只是心脏在胸腔内砰砰作乱,李狸自我安慰地想,是不会有事的。
  谭移就在那里,她不会有事。
  李狸胆大包天。
  但是别人都爱她,又因为所有人都爱她,所以这是一定会被原谅的小手段。
  她想,她只要很少的一点东西,摆拍几张照片,能够拿住谭谡的把柄,足够去跟谭诲明谈条件就可以了。
  谭谡这时顺着她的目光偏头,看到衣柜敞着一条缝,衣柜的地下是一双男孩的鞋子。
  他骤然惊怒,一下掀翻压在自己身上的李狸,直接对着衣柜去,一把揪出里面的谭移。
  谭移的瞳孔缩紧,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谭谡如何拉开衣柜、如何将他拖出来,拉开房门,一脚踹上他的腹部。
  十七岁的男孩在绝对的力量压制前毫无任何抵抗之力,他感觉自己像一蓬茅草飞了出去。
  紧跟着“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他的相机随着他滚倒在地上,但谭移捂着剧痛的腹部说不出话来。
  李狸吓坏了,她甚至都忘了哭,衣衫不整地冲过去想要看他,却被谭谡一把握住手腕,开始往走廊外面拖。
  她还穿着不像样的抹胸,被谭谡拽着,李狸回头看着地上脸色青灰的谭移,她疯狂捶打,用手掐、拧谭谡的胳膊,踢他的腿。
  “你凭什么打人?!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啊!混蛋!”
  她声嘶力竭的叫声喊来楼下的阿姨,谭谡一把将她塞到对方的怀里,脸色阴沉如暴雨前夕:“把人送回李家去!”
  李狸眼睛里流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她对谭谡说:“我不会原谅你!”
  她反复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那时她那样恨他,几乎深入骨髓,刻骨铭心。
  李狸最后是套着谭家阿姨的衣服,衣衫不整地大哭着被送回李家,幸亏当时家里只有李舟渡和文曦。
  李舟渡以为李狸被谭移欺负了,他怒不可遏,几乎要去谭家杀人。
  文曦把他推出房间,自己仔仔细细给小猫儿检查了身上,发现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再问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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