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许嘉清思索了半晌,好像又觉得这句话有道理。
  江曲转身出去,隔着那道缝隙,看许嘉清擦干身子,一件一件穿了上去。
  手机在充电,许嘉清的手机在阿旺那里,阿旺曾经看到过他的密码,小心输入。阿旺想了解一下许嘉清,可弹出来的第一条消息,就在亲密唤人嘉清。
  那个人说:“嘉清,别怕。我来救你。”
  第72章 窥视
  阿旺很矛盾, 他不想许嘉清走,更不想许嘉清当祭主。
  看到这条消息,阿旺的世界瞬间寂灭。他想去找央金, 可是央金要和许嘉清一起走。
  手机掉在地上,阿旺匆忙捡起。照片从怀里掉了出去,阿旺看到了江曲。
  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阿旺跑了出去。
  江曲隔着缝隙看许嘉清, 看他穿上自己的衣, 染上自己的味道,就像郊狼留下标记。
  他在收拾东西,马上就要出去。江曲把头发往后撩, 快步走到前厅去。外面的风雨实在太大, 大到把门都刮开了。江曲走向前, 刚准备把门关紧,就和阿旺撞在一起。
  阿旺狼狈至极,满身泥泞头发衣服贴在一起,就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鬼。他看见江曲,开口欲言, 却又止。
  江曲太了解阿旺了, 仁波切与下一任仁波切本就是为相互扶持而存在。江曲把阿旺拉了出去, 他们两个在雨里,雨滴掩盖住了他们的声音。
  阿旺浑身都在抖,拉着江曲的袖子,就要跪在地上去。
  他说:“求阿古救救我,求仁波切救救我,求你可怜可怜我。”
  阿旺什么都没说,江曲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阿旺扯着江曲衣袍, 不停说:“我不想他走,求求你让他留下来好不好。我不想他当祭主,我想他活着,我想他活着留在达那,留在这里陪着我。”
  他们的头发因为大雨缠在一起,变成一绺一绺。江曲扯着阿旺衣领,压低嗓音:“你知道了什么?是诺桑对你说了什么,还是……”江曲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猛的直接把阿旺拖到树底下去:“他的手机在你这里对不对,许嘉清的手机在你那里。你看见了什么,有什么人给他发消息?”
  泥泞路上藏着石头,达那在山间。阿旺的腿被碎石划伤,又被大雨冲刷,一路流着红血。可他感觉不到疼似的,又要去抱江曲大腿:“阿古,我会好好侍神。求你不要让他当祭主,把他留下来好不好。”
  动作太大,藏在怀里的手机和照片掉了出来。许嘉清的脸被摩挲得模糊,手机屏亮了起来,显示时间。
  阿旺想去捡,可江曲的动作比他更快:“密码是多少。”
  阿旺不知道为什么江曲笃定他知道,下意识就说了出来。不过一瞬,江曲也看到了那条消息,脸色瞬间变黑。
  闪电划破长空,世界骤然变白。江曲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字从齿缝里挤了一句话出来:“救?我倒要看看,他能拿什么救。这里不是京市,而是西藏。在达那,我就是未名神。”
  阿旺好似被江曲吓到,不敢发一言。江曲看阿旺如同看自己,这句话是在问他也是问自己:“你只是想要他留下来吗,如果他留下来不属于你,你也可以接受吗?”
  “哪怕你要看着他和别人幸福,生儿育女,你还要为他的儿女授礼,你也可以?”
  “阿旺,你的爱,真的有这么伟大吗?”
  大殿佛母睁开眼,神官戒贪戒嗔且戒痴,而他贪嗔痴全犯,难渡人间。
  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苏哈。
  雨打在身上,珠子飞溅。阿旺想说他可以,可他根本说不出口,他甚至不能骗一骗自己。
  一想到许嘉清会和别人在一起,甚至生下孩子。哪怕只是想象,阿旺都恨不得扒下那人的皮,穿到自己身上去。阿旺恨自己是下一任神官,而不是一只画皮鬼。
  阿旺嗫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江曲已经看到答案,也看到了自己的答案。
  一切从开始就是错的,他不应该说许嘉清是下一任祭主,借此逼他让自己跟着走。许嘉清的人生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如果他要挤进去,只能把许嘉清留在达那。只有在达那他才是神,才能逼许嘉清去爱他。
  远方投来一束寒光,许嘉清开了灯。穿着草编的拖鞋,拿着手电筒照向他们。
  手指微微弯曲,头发还在滴水。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缘故,氤氲了一片轻烟。许嘉清的嘴唇很红,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云里雾里站在里面,就像易散的白雪。
  江曲看向他,阿旺也在看。许嘉清张口说了些什么,可全都被雨吞没。见他俩依旧满脸疑惑,许嘉清用手当喇叭:“你们——为什么要在雨里聊天——”
  江曲的脑子一瞬清醒了,把从阿旺那抢来的东西藏进袖子里。阿旺从地上爬起,好像想说什么。眼睛贪婪的看向许嘉清,就像飞蛾去望火焰。
  许嘉清还在喊,在山间带着回声:“你们进来讲——我不打扰你们——”
  阿旺直直就要往许嘉清那走去,却被江曲推到树上。脑袋撞上树干,阿旺一瞬清醒了。江曲说:“你先回去,看顾好央金。去告诉神宫里的人,我要再添点柴。”
  “从京市来的大少爷,怎么能让他这么容易上山?想来达那,得先问过佛母,问问未名神。”
  江曲猛的一推阿旺,让他离开,就转身朝许嘉清走去。
  许嘉清看着江曲回来,他的头发贴着脸颊,面色惨白,瞳孔发光。
  虽然是下午,但整个世界都是晦暗的。江曲身后是群山巍峨,他往前来,带着寺庙香火味。
  “阿旺不过来吗,外面的雨好大。”许嘉清问。
  江曲坐在木椅上,没有回答这句话。许嘉清走向前,去摸江曲脸:“你不冷吗?要不要去换件衣服,擦下头发。”
  许嘉清的手很暖,江曲蹭了蹭。他闭着眼,透着满满疲惫。江曲揽住许嘉清的腰,去嗅他身上的味道。许嘉清下意识想挣脱开来后退,可江曲突然发问:“你的母亲也会像这样抱着你吗?”
  江曲把脸贴在许嘉清腹上,小声的说:“我的母亲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如果我没有被选为转世灵童,她会带走我。”
  许嘉清兀的不动了,轻轻去抚江曲头。江曲蜷缩在许嘉清怀里,用手去摩挲他的胳膊肘。
  许嘉清的脸在灯光下莹润出油画般的色彩,江曲抬头看,吞咽唾液。许嘉清明显有些尴尬心不在焉,被江曲一打岔,不好意思再问他们刚刚说的话。
  “你的衣服和毛巾在哪里,还是先把湿的换下来吧,在山里感冒着凉会很难受。”
  江曲指向一个房间,许嘉清就匆匆过去拿了毛巾抱了衣服回来。
  丝毫不避讳,当着许嘉清的面就脱下衣服擦拭。精壮的肌肉,还有人鱼线。许嘉清有些羡慕嫉妒,凭什么他们就可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肌肉线条清晰得不行,难道神官也有运动需求?
  江曲看到许嘉清的眼神,笑了笑:“想摸一下吗?”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但凡换一个人,许嘉清又要怀疑一下他是不是健身房把妹。神官的身份足够蒙蔽人的双眼,至少因为这,许嘉清不会怀疑江曲。
  换好衣服,江曲坐回沙发上。没有手机,没有现代科技,许嘉清闲得无聊,便也坐在江曲身边。
  江曲盘着腿,佛珠又开始哒哒响。每过一个珠子,江曲就会轻声吟诵一遍佛号。
  许嘉清在南无阿弥陀佛中昏昏欲睡,江曲突然小声说:“你和达那有身份的人结婚,就可以不用成为祭主,不用被献祭给神。”
  许嘉清仰着头,脑袋靠着白墙,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央金算是有身份的人吗?”
  江曲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算。”
  “那央金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江曲再次沉默,许嘉清露出笑:“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要当真。我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没有见过父母怎么好私定终身?”
  许嘉清真的很困,昏黄的光和落雨声,比任何事物都催眠。还有奉神的香火味,与江曲的佛号重叠。
  意识越来越沉,直接坠入梦里。许嘉清歪着脑袋睡去,江曲拍了他两下,见没回应,便把他直接拨到腿上去。
  拍了拍许嘉清后背,从垫子下拿出一个小球,轻轻放在许嘉清鼻下。莲香飘散开来,许嘉清睡得更沉。
  江曲用手描绘许嘉清眉眼,小声重复他刚刚说的话:“没有见过父母怎么好私定终身?”江曲抬起头,望向柜子上的瓷罐:“你已经见过我家长辈,我们可以私定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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