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因为这些疤,许嘉清永远只能穿高领长袖。还好在北方,才不至于奇怪。
  周春明一边搓泡泡洗,一边小声说:“你不用做这些,好好呆在家等我就好了。”
  “本来就连累你和我躲在这里,还什么都不做,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一点都不过分。”周春明拿毛巾擦干净手,问许嘉清:“你晚上想吃什么?”
  周春明的厨艺很烂,烂到只能把菜做熟的水平。
  许嘉清有时也很好奇,这么烂的厨艺,到底是怎么自己把自己养这么大的。然后得到了周春明的认真回答:“老干妈拌面。”
  甚至很认真的和许嘉清科普老干妈的一百零八种吃法,比如可以炒菜炒饭,下粥拌面。瓶子还可以拿去当水杯和饭盒。
  话里透着浓浓的辛酸,但当时的氛围实在不太严肃。许嘉清无语道:“你当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呢,学这还不如学习一下一锅出绝技。”
  “一锅出也要调酱开火啊,但老干妈只用煮面。”周春明有些委屈。
  许嘉清又有了新的好奇点:“老干妈当水杯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还能当饭盒?”
  “白天煮好粥倒进去,中午就可以喝。反正天气热,吃凉的刚好,喝完洗洗就可以当水杯了。”
  ……
  周春明对生活实在不讲究,但他对养许嘉清很讲究。比如他现在正企图自食其力给许嘉清的泡面里煎个蛋,虽然这个蛋有些破烂。
  许嘉清就站在周春明旁边看,看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要不我来吧。”
  这时已经不是谁来的问题了,是男人的尊严问题。
  周春明死活不让,准备和鸡蛋死磕到底。许嘉清看他那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抽油烟机嗡嗡叫,已经是凌晨,月亮挂得高高的。橙黄的光有些昏暗,许嘉清裹着周春明的外套,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
  方便面端上桌,只有一个蛋勉强看得出形状,其他的全都化在汤里。
  蛋在许嘉清碗里,只见他笑着夹起,问周春明:“你吃不吃?”
  “吃,当然要吃。”这可是唯一一个漂亮蛋,生怕许嘉清反悔似的,就着他的筷子就是一口。
  许嘉清坐在椅子上,看着周春明直笑。
  有些尴尬,咬了一口,蛋黄滚在了桌子上。周春明不想浪费,但许嘉清有洁癖。
  想捡起来吃,又怕许嘉清手脚更快的收拾了。
  蛋在嘴里实在很烫,周春明急得汗都出来了。
  许嘉清把另外半边蛋放进周春明碗里,夹起桌上的蛋黄,一边吃一边道:“我不嫌弃你,你别急。再这样下去,我都怕你自己把自己噎死。”
  许嘉清雪白的脸上难得带着些暖意,周春明的脸红了,作势要打许嘉清。
  许嘉清靠在椅子上任由他打,只是嘴巴不饶人,不停喊:“家暴了,家暴了,哥哥打弟弟,我要报警抓你。”
  一只手还抓着许嘉清衣领,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周春明有些心虚:“你瞎说,明明是你年纪比我大。”
  许嘉清微微仰着头笑道:“我是比你大,但你不是想当哥吗。”
  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因为笑容眉眼半眯,真真有几分眉眼如丝的味。
  周春明收回手:“我不理你了,我要吃饭。都是因为你,我的面都软了。”
  许嘉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在碗里翻找着鸡蛋碎,然后一点一点夹到周春明的面上。
  春明,春明,属于我的——春和景明。
  第56章 日记
  吃过饭, 没什么话好讲。周春明去洗碗,热水器轰隆轰隆响。许嘉清洗过澡,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看着白墙,在上面无形写着什么东西。
  周春明进来了,胳膊沾着洗洁精,拿了衣服也去洗。
  北方的风是那么大, 大到像把屋顶掀翻。
  冻得不行, 洗完澡,周春明用最快的速度躲进被子里。许嘉清还在写,写了很久, 周春明看不懂他描绘的字。
  他们同住一间房, 用体温暖着彼此。两个人相互吸引, 相互依靠在一起。
  周春明把头放在许嘉清肩上,小声的问:“你在写什么?”
  “写你。”
  “我有什么好写的。”
  许嘉清用手去摸周春明的脸,鬓发厮磨,温和的说:“写你,也是在写属于我的日记。”
  周春明笑了, 去戳许嘉清:“我看不见字, 你念给我听。我不相信你, 你一定写了我的坏话,你的嘴里吐不出好东西。”
  许嘉清抓住了周春明的手,指着墙,笑着说:“好呀,我念给你听。‘今夜,我和周春明在一起。我看见了隐藏其中的命运,如林中失火, 海洋哭泣,我噙着泪放声诉说我的命……’”
  周春明捂住许嘉清的嘴:“你不要说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许嘉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满嘴跑火车。”
  两个人笑着滚在一起,闹着,手碰手,胳膊碰胳膊。最后周春明滚到了床下,许嘉清趴在床沿继续笑。
  月光洒在他身上,就像蒙了一层纱。不知为何周春明想到了婚纱,一时看痴。
  许嘉清翻了个身,仰着头。丢了一半被子在床下,周春明身上。
  吊着脑袋,刘海往下落。外面开始下大雨,一片沙沙声。日子过得是那样快,周春明在乌发里,看见了白霜。
  伸手想拔掉,可是许嘉清握住了他的手:“春明,要是我们可以一辈子这样,那该多好啊。”
  周春明也躺了下来,一个在床下,一个在床上。被褥如瀑布般倾泻,许嘉清的眸子很亮。
  “你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因为脑子有病?”
  许嘉清笑了两声,开玩笑道:“你这句话好冒犯,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我已经很尊重你了,你再不好好吃药。我真的害怕我们下一次相见,是在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不好吗,你会不会进来陪我?”
  周春明用另一只手玩弄着许嘉清的头发:“如果我也进去了,谁来交住院费?”
  “相信国家有补贴,难道真让疯子在外面跑?”
  周春明思考了一会,好像觉得这话说的对:“那我们到时候会同住一间房吗?”
  “我们不要住一间房。”
  “你嫌弃我?”周春明满脸难以置信,坐直了身子,却又被许嘉清按下去。
  “我不嫌弃你,我怕我会伤害你。”
  “你不会伤害我的。”周春明又开始拿手去比许嘉清的脸,怎么会有人的脸这么小,真真只有巴掌大小。
  许嘉清由他胡闹,只是依旧握着周春明的另一只手不放:“我的确不会伤害你,可你说过,我脑子有病。我犯病了,可不会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周春明闭了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许久,久到许嘉清以为他睡着了,才张口小声说:“可是我们不住在一起,我该怎么保护你?”
  许嘉清想笑他,周春明打断了他的话:“你受了这么多伤,又聋又瞎。手不好,脚也不好,喊救命也说不出话。没有我,你又那么好看,有人欺负你该这么办?”
  许嘉清不知想到了什么,泪一直流。
  倒着头,泪流进了发里。泪珠在黑夜里是如此晶莹,让周春明联想到钻石。
  他觉得许嘉清是人鱼,是他的英雄。用粗糙的手擦干泪,茧子在许嘉清的脸上划出红痕:“以前是你保护我,为我出头,现在该我保护你了。”
  许嘉清听了这话,哭着哭着就笑了:“你怎么这么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会更加顺利。”
  “可是没有如果,我一直觉得有了你,我的人生才变顺。”
  许嘉清低了低头,往回滚:“快上来睡觉吧,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这回是周春明拉着许嘉清的手,不愿意动:“今晚就这样吧,我睡地上。”
  许嘉清滚不动,侧着身子,只露出个后背,闭嘴不说话。可周春明还在说,在说:“嘉清,你要好好吃药,你要好好的。”
  “等我赚够了钱,我带你一路走,去看漠北。”
  话刚说完,许嘉清就落了下来,落他被上,落他身。
  头贴头,发丝抚脸,发香侵肺。许嘉清身姿单薄,垂着眉眼。就像外面下落的雨,太阳一出,就会化为薄雾消失不见。
  周春明使劲抱着他,揽着许嘉清的腰身,用被子包裹住他。把头放在许嘉清肩上,深深的吸。
  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但许嘉清身上的味道,总是不一样。
  许嘉清也抱了回去,摄人心魂的脸,此时看着没有丝毫攻击性。拿手捂住周春明眉眼,手碰到了唇,冰凉,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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