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囚禁
林晞从没发现一天会有那么长,她干躺在床上,虽然不确定他们说的赌约是真是假,但她还是尝试说服自己把这当做休假时间,除去阿兹特克的一年,在利维坦的每一天她都是连轴转,这可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但她连入睡都困难。
噔的一下,林晞挺直身,坐在床上焦虑地抓着头发,把头埋在被子里,闷声尖叫,难听的脏话一句接着一句,恨不得直接用言语戳死人。
敲门声响了,重重的三下,极具警告意味。
林晞闭了嘴,敞开了门,丝毫没察觉到现在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自己看起来十分糟糕,赫克托站在备餐台准备最后的沙拉,而艾戈坐在岛台上喝着咖啡吃着准备好的早餐。
林晞哼笑一声,真不可置信,她被囚禁在自己的公寓里,就为了等待着一场关于“被爱”与“被需要”的审判。
太可笑了!
这是什么哲学课吗,那很抱歉,大学时她就已经不选修这一门课了。
“睡得好吗?”艾戈从咖啡杯沿上方看她,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的黑眼圈,一贯的松散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讽刺。
她还是立在门口,赫克托端着盘子来到岛台,声音不大不小,“早餐在这里。”
林晞赤脚走在木地板上,桌子上,煎蛋、培根、沙拉,甚至有一小杯酸奶,摆盘整齐得刺眼。
林晞沉默地转身,打开冰箱,冷藏区吃了半截的巧克力不见了,转而是满满当当的蔬菜和牛奶,打开冰冻区,过期的冰淇淋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她这才想起,昨天赫克托说过“该补货了”。
“提醒一下,赌约期间,没有零食,三餐定时,过时不候。”
又是艾戈。林晞咬着牙,握着冰箱门的手紧了紧,她在阿兹特克就领教过他们的规则,说一不二,没有商量余地。
不容置疑的前进方向,先斩后奏的单方杀戮,以及,无视指令的监视性保护。
那时她觉得这是专业,现在,这就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
她最终还是在餐桌旁坐下了,原因是赫克托一时兴起增加的第二条规则:禁止将餐食带进卧室。
林晞拿起叉子,囫囵吃完,末了擦了擦嘴角,她可不会傻傻地跟他们确认赌约背后真实意图。
然而到了晚上,“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赫克托洗好刀,擦干,放回刀架,“赌约就是赌约。”
林晞冷笑,“你们是怕把我杀了,尸体放屋里臭了吧。”
赫克托有一刻的停顿,艾戈抬眼望向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讶异,林晞接连撕掉好几页日历,手指点着一个日期,11月1日,“万圣节。”
到了那晚,利维坦可是十分热闹,如果他们真想逃,就算是白堡也分身乏术,在那之前,他们需要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而她的房子就成了他们选择的“安全屋”。
艾戈笑眯眯的,“如果你没有挖那么多坑,我们也不会想到来找你。”
“你们就不怕国安委盯上我,毕竟我的嫌疑还没排除。”
“从你主动给我们挖坑那一刻起,搜查就不会来这里。”艾戈打断她,倚在墙边,笑容里带着残酷的趣味,“而且一个刚因重大失职被停职审查、且无人看望的倒霉政客的公寓,谁会到访?”
“你们的系统喜欢绕开这种带着‘失败’气味的地方。”
不显眼的,就是绝对安全的。
失败的气味,所以他们才会信心满满地和她打赌,林晞回过神,赌约就是个幌子,他们不过是想有个由头让她安静下来,甚至是愚蠢地抱有希望等待别人的到来。
林晞突然希望赌约是真的,因为相较于真相,赌约至少还有点胜率,“如果我赢了,你们真的会消失?”
“我们会离开这间公寓。”艾戈顿了顿,“至于之后是消失,还是继续找你麻烦……那要看我们的心情。”
看心情,轻飘飘的几个字,好像懒得应付她一样,林晞觉得,卸下假面的艾戈真“恶心”,尤其是他说出的话,规则由他们制定,解释权也永远在他们手里。
“这不公平。”说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幼稚得可笑。
赫克托终于看向她,平静陈述一个事实,“从你在阿兹特克选择相信两个陌生人开始,你就已经放弃了‘公平’的游戏。”
这话像一记耳光,抽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愚蠢,狂妄,活该。
最该死的是,她无可辩驳。
林晞想躲回屋里,却被叫住,艾戈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阿兹特克银币,放在她手里,“拿着。”
难不成连赌都不赌了,直接要把她杀了算了吗!林晞警铃大作,要抽回手却被攥着不能动,她拔高音量,“干什么?”
“赌约的凭证。”艾戈说,“你随时可以认输。把硬币还给我,赌约终止。”
“然后呢?”
“然后,”深褐色的眼睛弯起,“我们会用我们的方式,处理掉‘林晞’这个麻烦。”
那绝对是二话不说把她杀了,然后用盐将她腌泡浴缸里。
林晞握紧银币,用力抽回手,转身跑回了屋,但等到新的白日,她又出现在客厅,起床的时间比之前还稳定。
但止不住抖动的双腿,还有焦躁到蠢蠢欲动的身体都让林晞清楚地意识到,她维持着不过是一种脆弱的镇定。
在两人占据她的客厅、厨房时,她试图表现出一种“主人”的漠然,赫克托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个和电脑十分相像,屏幕冒着绿光的电子产品。
艾戈则更“随意”,会翻看她的书,点评她的酒,仿佛真是来访的、讨厌的客人。
他们之间几乎不交流,就这么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静第五天,林晞疯了。
准确地说,是快疯了。
25天,不长不短,刚刚好是她被迫停留在阿兹特克的时间。
她不敢相信,五天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要找她,就连水电催缴都没有。
“把电话解开。”
赫克托睨了一眼林晞苍白到憔悴的脸色,继续低头切着菜,林晞举着手机,“赌约没说不准通话联系。”
“如果有人想打电话约我,我错过了怎么办?”
手机被抽走,又一次,林晞烦躁地斜过眼,艾戈隔着备餐台点了几下,“确实有信息。”
手机被一把夺过,像是要证明什么,林晞甚至等不及回房间,直接站在原地就点开信息。
「账单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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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信息」
「安妮……」
林晞急不可耐点进最下面的一条,是Linda,「安妮,你还好吧?」
很可惜,Linda没有想和她见面的想法。林晞垂下手,但面对在此刻弥足珍贵的安慰,她连回复都没办法做到。
叮咚一声,林晞几乎算得上慌乱地举起手机,「催缴单……」
啊,原来现在催缴单已经没有上门服务了。
林晞将手机放回备餐台,沉默地回到了卧室,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
没有人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