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谁的人
“贺枞吗，我不是很了解他哎。他不是运动员吗，一直都在外训练，很少在学校里见到他的。”
“你跟他一个班都见不到他吗？”
向藻像只松鼠一样趴在桌子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校服衣袖里。她抓着笔，郁闷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潦草的圈，然后无声地叹了一口长气。
数学公式凌乱地交错排列，变成一个个烦躁的蚊子。
哎，又到最热的季节了……
数学公式也好难啊……
旁边的女同学话题已经从贺枞跳到了演唱会，她们在讨论要穿什么衣服去打卡拍照。
黑色的幽默在白纸上画出一个大圈，又画出一个小圈，圆圈像一个个脚印，慢慢蔓延到一个用正楷写出的名字旁边。
向藻咬着唇瓣，无意识地在名字下面划出几条横线，写了几个字，又立刻欲盖弥彰地划掉，她心虚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并无人在意后，又垂头丧气地重重在纸上戳着笔尖。
操场上随着一阵凉风吹进一阵欢呼声，不知道又是谁进球了。
向藻这才发觉已经放学很久了，她背起书包，一步拖着两步往外走。
今天又没见到那个人。
【哎，向藻，你还没走啊，能拜托你帮个忙吗，这是今天的数学课笔记，你能帮我拿给陈若华吗？】
说话的人是班上的一个男同学，经常给陈若华献殷勤，苏言汀说他就是陈若华的舔狗。
向藻犹犹豫豫地，她想说自己准备回家了，可她初来乍到，正是跟大家熟悉的时候，就这么拒绝，会不会不太好。
对方好像赶时间，将笔记往她怀里一塞，就匆匆走了。
得，没法拒绝了。
操场上人声鼎沸，喧哗声音一下子用入耳朵，再伴随着助听器的电子音，让她紧紧皱起了眉。
她压着烦躁，穿梭在人群中，终于在阶梯上看见了目标。她将笔记递给对方，谁料陈若华只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将笔记扔在一旁，“你放我桌子上不就好了，还特意送过来，你不会指望我给你小费吧。”
她的嘲讽惹来众人的调笑声，向藻冷冷转过身，双手攥紧，咽了咽喉咙，一言不发地离开，在走下最后一层楼梯时，她回过头，看见陈若华嫌弃地用手背推了推那本笔记，将它推远。
几张脱落的纸张从中飘出，她才发现那张草稿纸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夹进了笔记本里，她急忙上前想去捡回来，可是几个过路的女生好巧不巧地踩了上去，白纸上瞬间蒙上几个灰蒙蒙的脚印。
向藻叁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将草稿纸捡了回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耳边又传来一阵嘲笑声。
“不是吧，原来你是来收废品的啊，喏，我这还有几个空瓶子，你拿回去吧。喏，就当跑腿费了。”
一个空水瓶猝不及防地砸上向藻的额头，她吃痛叫了一声，捂着额角去寻找始作俑者，却看见陈若华仰着下巴冷眼看她，眼神中写满了轻视傲慢和不怀好意。
向藻将草稿纸细心迭好，收进口袋里，没理会她们，只是朝篮球上看了一眼，用凉薄的声线说道：“怪不得他看不上你，这种欺负人的手段，我初中之后就没见过了。”
陈若华脸色一变，倏地起身，“别以为苏言汀护着你就万事大吉，你这种贫民窟里来的老鼠，也好意思进来英德吗？”
向藻始终一言不发，捡起那个刚刚攻击她的瓶子，踩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她不能在英德闹事，给苏阿姨添麻烦。苏言汀整日耀武扬威的无所谓，可她不行。如果她被赶出英德，不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吗？
——虽然好像在英德也见不到。
水龙头拧开，清澈的泉水哗啦啦地流出，这是特意从学校后山引的山泉水，经过专业处理过后，拿出去卖都要卖20一瓶的水，在这里成了只是用来洗手的消耗品。
她先是洗了手，之后又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水汽带来的凉爽驱散酷暑的燥热，向藻抿了抿唇，用矿泉水瓶接了满满的一瓶水。
“怎么在喝这个水，这个水不干净，去超市买吧？”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向藻惊喜地转过身，却又在听到他的说话内容时压下了嘴角。
“哪里不干净了，就因为是从山里来的，没有漂亮的包装，昂贵的价格，就觉得不干净了？你怎么不说是自己心脏，所以看什么都觉得不干净。”
向藻灵动的双眼宛若脸上闪闪发光的水滴，澄澈又闪亮，把贺枞看呆了。
心跳砰砰作响，甚至大过了喧哗声。
贺枞歪了歪头，表情有些僵硬。
“我不是嫌弃，我是说，这种生水，怕你喝了拉肚子。”贺枞抬起手，想要去拉向藻的手，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是呀，我们这种病原体，到哪都是传播细菌的存在，你最好还是离远点。”
那些没来由的怒气突然聚集在一起发酵，变成了气势汹汹又带刺的话语，向藻说完就想哭了。
她在干什么，她怎么在冲贺枞发脾气。
贺枞看着悬空的手，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他退开一步，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向藻看着突然沉默的贺枞，泪意又止不住了。矿泉水瓶被她捏得几乎就要变形，她小声地道了一句歉，也不敢再去看贺枞就跑开了。
没听到后面的紧随的脚步声后，她才放慢脚步，倚在树干上大口喘气。
她擦去眼角的湿润，又走回刚才的地方，陈若华和她的朋友还在原地看比赛，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将刚才接的一瓶水，悉数浇在了陈若华头上。
“这样一个矿泉水瓶，捡去回收就是5分钱一个，一瓶水，在外面卖的价格是20一瓶，加起来就是20.05元，这才是我跑腿的费用，所以，不用客气。下次如果再想发‘善心’的话，可就不是这么【一瓶水】的价格了！”
陈若华精心化的妆和发型，就这么毁于一旦，她崩溃的尖叫起来，在原地气愤地跺脚。
向藻也不再理她，一转身，蓦地又看见贺枞，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看不出情绪。
她摸了摸助听器，视而不见地跑开。
经过贺枞身边时，落荒而逃的她没看见贺枞再度伸出的手。
贺枞站在原地出神，等到鼻尖若有似无得香气彻底消失得无影踪的时候，他才转过头去问朋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得知事情缘由后，他微微仰起下巴，“以学生会的名义上报学校，对带头做出霸凌行为的人做出严肃处罚。”
一旁的朋友诧异地问道:“你不是早就不管学生会的事了吗，再说那不是苏言汀的人吗，你不好出面吧。”
贺枞轻哼一声：“他的人？”倒是想得美。“很快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