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生日

  舒念的十八岁生日这天，循着小时候随意逗弄的言语得到了舒妄积攒下来的压岁钱。
  满眼单纯赤澄的少年在许愿完成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为舒念递上一个精致的纯白礼盒，开盖看去，有零有整，其下甚至很认真地垫了拉菲草。
  “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姐姐。”
  他抬手覆上舒念抱着盒子的手背，温热掌心在初春的风里竟显出几分滚烫。
  “十八岁生日快乐。”
  舒念有些无措，可没来得及真作什么反应就被周围惶惶的人流吸引。
  “秦风？他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
  “囡囡，啧，舒妄！”
  生日宴开始的前一小时，正是黄昏十分，因着不仅是生日宴的缘故，家中长辈选择在近郊的小山顶露营。此时立春刚过，天气宜人，泛红的晚霞与传统的澄黄晕色混淆，显出一片淡淡的不常见的粉红。
  “我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舒妄皱眉应声，将要送给姐姐的礼物盒紧紧揣在怀中，迎着秦风不断招呼着的肢体动作，耷拉着脸，一步一顿朝他挪去。
  秦风站在帐篷背面不易引人注意的崖边，几步之外是足有半人高的礼盒。
  待到舒妄挪近，他拽住他的袖口，又将他往外拉了两步，才俯身压低声音。
  “我想当你姐夫。”
  舒妄闻言一振，猛地撤开一步，晃得秦风几乎要跌落崖边，在一个喘息间站稳，他有些错愕，提高嗓音。
  “你这是什么反应。”
  舒妄蹙紧眉头，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男人，秦风比舒念还大两岁，作为小时的玩伴兼姐姐的校友，其本身还算周正的五官在舒妄的印象里化开融合，模糊不清，是当之无愧的NPC，是合该上不了台面在时间里逐渐消失的男N号。
  “你凭什么。”
  舒妄抿唇，瞥过那个硕大的礼盒，同样是纯白，同样的精致包装，却是那样成倍的体积，同时收到这两样礼物的那个人，会更喜欢哪个呢。
  他垂头，盯着怀中拼尽全力准备的礼盒，指腹触及的表面还有刻意选定的纹理，把大写的WN拼在一起，好像只是随意的波浪，起起伏伏，若即若离。
  眼眶泛上湿润的体会。
  秦风不解其意，只是对这个少年对待自己一贯的的敌意表现出习惯的符号。
  他嬉笑着自崖边退开，招呼着舒妄往那个礼盒边走去。
  双开门的包装，拉开是落入眼底的刺目的猩红，艳色玫瑰被白金纹纸包装，盒子内壁则是秦风与舒念自小到大的合照，密密麻麻的装贴，引起心底一阵棉麻。
  浮夸。
  舒妄停在礼盒前两步的距离，心底抗拒着靠近，面上作出鄙夷的色彩，内里却是艳羡。
  “就凭这个？”
  “什么叫就凭？还有我这个人。”
  秦风拍着胸脯昂起头，似乎很自信，身旁玫瑰迎着粉色的霞光，瓣上露珠反射暧昧气味，连同舒妄面前的这个人，萦绕着刻意喷涂而出的造作香息。
  他指着礼盒正中心一张比起旁的要更大的照片。
  “这是我们一起照的第一张照片。”
  相片上的两人挨得很近，十岁左右的光景，还是盛夏，背景有明艳的树影，舒念脸上挂着笑，童真稚气直视镜头，秦风则看起来有些紧张，笑起来的表情带着些僵硬，舒妄个头还很小，依偎着姐姐半边脸躲在她的胳膊后。
  局促。
  舒妄对这张照片没印象。
  “怎么样，有意义吧。”
  秦风在旁满意抱臂。
  小时候的暑假他们总是会回外婆家避暑，秦风是作为外婆交好的那人的孙子与舒念结识的，更小的年龄差距，造就更同频的交流。
  舒妄默默望着那张相片，眼前被模糊的湿润充盈，他假装是打哈欠，偏头抹掉莫名的液体。
  秦风仔细地将礼盒关好，走近时舒妄已无异样。
  “其实我也没那么自信。”
  他小了声音，语气里带上不明显的请求。
  “我还定了烟花，待会你姐姐许完愿一睁眼我就把礼盒打开，待会推进去先吊吊她胃口。”
  “然后我就告白，如果你姐姐答应了你就帮我跟点烟花的打电话，五分钟后开，到时我拉着你姐姐一出去，哇——砰砰砰！”
  他比划着演示，带着掩饰不住的通红的耳根，在舒妄面前来来回回，自得的声响吵吵嚷嚷，最后停在舒妄面前。
  “怎么样，浪漫不？”
  舒妄看着他，没应声。
  “你怎么没反应？听完也爱上我了？”
  秦风有些诧异，盯着面前这个初中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着大腿笑出声。
  下一秒，脱口而出的玩笑话入耳尖利。
  “你可是我小舅子，爱上我可不行。”
  *
  近郊的这座小山平常没什么人，选定地址时只是因着近。上山的人踩出的小道并不好走，不过胜在山上的风景清新，空旷无人的同时却也没作任何保护措施。
  秦风的身体是在山脚的乱树里被发现的，面颊因着滚落时剐蹭的碎石遍布伤痕，面目在胡乱的血色里显得狰狞，目眦欲裂。
  其上对应的巧恰是山顶的崖边，秦母哭着说那个地方刚刚好背着他们露营的帐篷，今天下午早些时候，他叫家人帮忙搬上去很大一只礼盒，要向老舒家的孙女告白。
  舒念的十八岁生日紧急暂停，她看着盖着白布的躯体与装在白盒的玫瑰，有鲜红氤氲。
  当晚大概是什么人有喜事，将近七点的时候听见轰然炮鸣，伴着尖锐嘶鸣的烟花窜上天空，然后在夜幕里碎落，乱七八糟的炸响。